天儿

希望大家快乐!

【推因推】孤岛焰火

四千字无差,有鳄鱼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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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刚刚踏入罗德岛的舱室前,因陀罗从未想过她竟会有晕船似的不良反应。按摩根的话来说,在这艘舰上,拉个窗帘,行驶起来从龙门到了乌萨斯都不会察觉,怎么到了你就成了这样?因陀罗懒得和她争论,扶着晕乎乎的脑袋摸到宿舍,一倒不起。她没有什么兴趣参与迎新派对,但倒是有兴趣去蹭两瓶酒喝。梦中呓语着醒来,看到的却不是爬到吱吱呀呀的木板床上层来的摩根。这床过于柔软了——是哪?

“因陀罗,你需要一块表。”

“主子!”

因陀罗从床上弹起来,光脚踩在地板上,“我……”

“你需要一块表。”推进之王重复了一遍,“这里已经不是伦蒂尼姆了。你的生物钟不适合这艘舰。”

推进之王的肩上搭着一条毛巾,头发半湿不湿,散发着因陀罗从未闻过的香味。是傍晚,因陀罗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运转。那格外温暖又即将熄灭的光穿过窗帘的缝隙,让推进之王的瞳孔如同两块透亮的琥珀。

“睡好了吗?”因陀罗的主子轻轻问道。

“睡得很好。”

她曾记住了那里的所有时间。她知道第一缕寒风何时来临,她知道冬日的朝阳会第一个照耀到伦蒂尼姆的何处。她的皮肤感受到空气中湿润的水汽,蹲在门口看着忘记带伞的摩根踩着路上的泥水笑骂着跑回;炖汤的香味从最勤劳的妇人家飘来,她总能多拿到推进之王剩下的一个土豆;她听到雪花的声音,在不再喧闹的破窗户前看到月光下银色的路面——不知那里有多少脏污!

而现在她来到一座移动的岛上了。在这里,时间不再是她可以习惯的对手。因陀罗打了个哈欠,罗德岛的特殊作战制服都由后勤部门回收清洗休整,而干员自己的衣服仍由自己负责。他们刚刚驶离了某处即将到来的天灾,洗衣机旋转着,那巨大的飓风盘旋不去,却在视野中愈来愈小了。因陀罗看着天空重归平静,携着洗好的衣服走到了甲板上。

“主子,在看什么?”

“云。”推进之王转过身来,示意她往上看,“像什么?”

因陀罗瞪大了眼睛,“什么都不像!”

“我也觉得是。”

推进之王的白色T恤孤零零地挂在晾衣杆上,因陀罗眯着眼睛看了一阵,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,“怎么这么干净?”

“墙上贴着,「试用新品完全清洁洗衣液送棒棒糖」,下面标明用了源石技艺。”推进之王皱着眉头把小白棍从嘴里拿出来,“有点太甜了。”

“这么管用!”因陀罗望着那比墙还白的T恤,“真管用。”她喃喃道。

“你不是还有几件旧衣服带过来了?回头也试试。注意事项还写了,要观察这件衣服半个小时以上,看它会不会出现变色、撕裂等不正常现象。”推进之王补充,“如果不正常,可以再拿一根。”

“那我来看着,你去收拾吧,今天不是轮到你们的训练了?”

推进之王没说话。她没穿外套,“和平”时期,也没有特殊战斗服的包裹,修长而精壮的四肢闲适地袒露在外,隐约能看到些许疤痕。这都是新伤,因陀罗想,来到罗德岛之后才弄上的伤。她们相识后第一次去洗澡,因陀罗曾惊讶于看到她主子光洁无暇的皮肤,这在她们那里不算正常,但因陀罗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。因为在浴室热气的蒸腾下,她的主子伸了手过来,轻轻抚摸了她脸上的疤痕。不知为何,因陀罗总会觉得那里滚烫滚烫的。

她望着那不再有任何残留血迹的背心。洗得真干净!久违地骂了句伦蒂尼姆独有的脏话——摩根听见了一定会捂住孩子们的耳朵。那个瘦得像竹竿,每天裹在筒一样的工作服里飘来飘去的博士,在她来到这里后曾说,“有心事的话,可以来找我哦。”那时她猛拍博士肩膀,笑得直不起腰,“心事!我因陀罗能有什么心事!”

博士扶着桌子喘粗气,仍然坚持不懈,“有的话,我就在这里等你!”

因陀罗本自满于那晚她把博士灌醉,让他讲出来不少牢骚,比如囊中羞涩买不了偶像的唱片,睡眠不足还老梦到办公桌爆炸,更有武斗课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困难。因陀罗实在讨厌话里有话,一套接一套的人,博士如此狼狈,倒是让她没那么厌恶。但——“心事”!因陀罗啐了一口,什么狗屁!

于是周二的例行酒会,因陀罗缺席了。猎蜂传呼她询问,她胡乱讲了一通,说有事要办,下次补上,自罚三杯!猎蜂觉得古怪,又不好多加询问,只是那夜没了酒后爱贴到人身来抱住的因陀罗,倒是着实少了点乐趣。这边感叹着,那边的艾丝黛尔惊叫一声,差点要扔掉手里的篮子。

“艾丝黛尔!”

被吼了第二声,可怜的阿达克里斯少女颤抖着回应,“因,因陀罗——女,女士………”

“什么女士!叫我因陀罗!”

“呜……对不起!对不起!!”

“你胡乱道什么歉?!”因陀罗想让她住嘴,才发现这家伙脑袋上顶着个大大的帽子,两只巨大的角从中穿了出来,旁边装饰了许多鲜花。一只鸟,活的,正趴在花丛前,豆大的眼睛转过来看了因陀罗一眼。巨大的帽檐遮盖住了视线,艾丝黛尔躲在帽子下面,一刻也不敢钻出来。

“呜……不是因为,上次训练的时候,我,我的角戳伤你……”

“哈?!那叫伤吗?你看着我的脸,你说哪个是你干的!”

“我,我,对不起!!!”

“我没生气!!!”

“那,那你……”

“我有事要求你。”

“我?”艾丝黛尔猛地抬起了头,“为什么?”

“这里不好说,走,跟我去我房间——”

“不行!我和大家约好了,这时候要去锡兰小姐和梓兰小姐的时装发布茶话会!”

“啥!”

“时装,发布,茶话会!就是大家穿着这样的衣服,喝茶吃点心,顺便看梓兰小姐设计的新衣服。”艾丝黛尔似乎忘了刚刚的恐惧,“你看,梓兰小姐之前给我做的!好看吗?”

因陀罗低头看看她紧紧裹在身上的裙子,一层层的蕾丝繁复复杂,长长的裙摆几乎要拖到地上,“穿这个,咋打架啊?!”

“不打啊!”

“那我跟你的事怎么办!”

艾丝黛尔想说我跟你没有事,又想到平时在训练室因陀罗一眼也不多瞧她的角,甚至连她的矿石病身份也不怎么在意,只会跟要透支生命一样拉着她要求斗殴。艾丝黛尔暗暗叹了口气,“你跟我一起去茶话会好不好?很快就结束,到时候我听你说。”

因陀罗捏着鼻子答应。等到了小沙龙门口,艾丝黛尔看着锡兰小姐隽秀的字体写下的“不着正装不得入内”,对着因陀罗一身的肥大T恤和裤衩拧紧了眉头。她咬咬牙,将那有繁复装饰又有两个洞的帽子摘下来给因陀罗扣上,又将披肩摘下来披在她身上,“你现在就是我的侍女了!”

“我是头儿的——什么侍女,什么玩意儿!”

“就现在一会儿!要不然你不能进去。”艾丝黛尔突然感觉自己的社恐症状有了巨大的缓解,下次见博士该好好跟他讲一下,“我现在是公主!”

她踩在高跟鞋上,憋了一股气和她认为是凶巴巴的因陀罗对峙着。因陀罗戴着那顶大帽子,也憋着一股气,在锡兰如炬的目光中护送着明显不怎么会穿这双鞋的艾丝黛尔入座。

“干嘛穿这种鞋?又响又难穿!”

“好看!我喜欢!”

她俩的切切私语被扫过目光来的黑扫没了。因陀罗瞪了回去,接过艾丝黛尔递过来的小饼干,一口吞了,仔细聆听起梓兰小姐的讲述来。

“……感谢空小姐的帮助,我们才能从那个抠得不行的供应商那里拿到这些布料……”光屏上逐渐显示出一些手绘的裙装样图,“博士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些远古资料,我看了看,有很多我们没接触过的样式。大家看看,有没有喜欢的。”

因陀罗盯着光屏仔细看了一通,又看看艾丝黛尔的小裙子,自言自语道,“公主就穿这些?”

“应该是吧,我也没见过。”

“每天穿这些,一定很累。”

艾丝黛尔不好意思地笑了,“其实我也更爱穿裤子。”

“但如果是必须穿这些东西呢?公主,我的天啊,还得戴个有一堆钻石的王冠,为了撑起这些裙子,还要穿上这些……铁架!”

“可能对于真正的公主来说,这跟其他事相比不算什么!”

“也许。”

在沙龙此起彼伏的掌声中,因陀罗盯着那条光屏上如绽放的晚霞一般的长裙,再也没说过话。

“诶——有事找嘉维尔,所以来找我吗!”艾丝黛尔几乎要昏厥过去,“我,我也怕她呀!”

“你怕谁呀?”

艾丝黛尔惊叫一声,躲到因陀罗身后,“嘉维尔!我什么也没说……”

“唉,我的艾丝黛尔,我们两个在这地方,好不容易遇到个同族人,总该多说说话吧?再说了,我都跟你出了多少次任务了,我对你不够贴心嘛!”

艾丝黛尔趴在因陀罗耳朵边上说,“其实我想问她,能不能做好朋友,但是我不敢……”

“你的悄悄话太大声了!”嘉维尔拿法杖轻轻敲她脑袋,“我以后就是你最好的朋友!行了,这位因陀罗女士——”

“别叫我女士!”

“因陀罗兄弟,您有什么需要吗?”

“我要看医疗档案,偷偷看,没有记录的那种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嘉维尔摊手,“就连医疗干员的所有登入记录都会被系统记录,你个人的私下查阅行为会是完全违反规定的。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帮你越过这个障碍——不过,倒是有个办法。”

“什么办法?”

“两天后,我们会在那座城镇进行补给。同时那里的帽子节也是出了名的好玩,大家用各式各样的帽子装扮自己,还有漂亮的花车——”嘉维尔瞥了一眼眼睛放光的艾丝黛尔,“那天正好是艾丝黛尔值班。”

“交换!”

“成了!”嘉维尔笑眯眯地扯过因陀罗嘀咕了一阵,在被威胁的混混黑了又黑的脸色中,拉着艾丝黛尔跑路了。

于是第二天,照例去检查干员档案的博士遇到了个打劫的。他被逼着打开推进之王的档案,竭尽全力按住了上扬的嘴角,默默在一旁等着这位神秘人物完成她的阅读。

“这什么意思!”因陀罗骂道,“干嘛用这么麻烦的词!”

于是博士默默蹭过去,为这位昔日的混混头头解释着,从推进之王接近安全值边缘的血液源石结晶密度,到后面细细讲述的故事。博士说有些东西是机密,他只讲,“你们那天相遇的时候,是你先挑衅。那时候你的伙食一定很糟糕,因为手腕很细,从死也不系好的衬衫后面隐隐能看到肋骨的形状。你的左耳朵上有道还算明显的疤,打架时会习惯性地将那一侧后撤……虽然尽力小心了,但还是打翻了旁边的一辆推车,后来将那些摔烂的南瓜都买了回去,晚上放在火上烤了,很甜,后来就再也没吃过,只剩下土豆了。她很怀念。”

阿米娅在广播里呼叫博士。瘦弱的人冲因陀罗笑笑,戴上兜帽离开了。

因陀罗在舷窗边上,看着远处燃烧着的灯火。艾丝黛尔的帽子是个三层蛋糕,嘉维尔的是一条长在头上的尾巴,她们的身影融入夜色,又有隐隐的欢呼声像海浪般从远方传来。会有烟花!艾丝黛尔走了不远又扭头大喊,记得看烟花!

巨大的,却不是枪炮的爆炸在空中绽放,一瞬亮如白昼。因陀罗在那档案上瞥见推进之王的住所变更记录,才知道自己初来时迷糊走错了房间,在她的主子的床上呼呼大睡了一觉。于是那张床就属于她了。是主子的声音在梦中响起,将她唤醒。因陀罗曾看到闪光的金色毛皮在梦中一闪而过,它们在阳光下起伏着,连呼吸都融成了金黄色。那是主子的美梦,是维娜的美梦。

我不想伤疤消失!

因陀罗摸上自己的脸。刹那间,伦蒂尼姆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了。因陀罗记不起少有的阳光与持久不息的风,也记不起雨的味道和雪落的声音,它们都变了!

“因陀罗,你看。”推进之王拿着一件发着绿色荧光的T恤走出来,金色的烟花在她们头顶炸开,“看来他们失败了。”

因陀罗看着那发着光的愚蠢玩意儿,发觉自己也忆不起那些堆在椅子上散发着血的臭味的破烂衣物了。推进之王也不会记得这些事,但她从未忘记——因陀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疤,好烫!

“我——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这一切会结束吗?”

推进之王仍如同她们初见时那样默默看着她。因陀罗觉得自己的心事远没有解决,也无法解决,她好似触及到了以她自认为的下属身份不该触碰的现实,她也许焦躁,急切,甚至生出了对那瘦弱男人的嫉恨。但就像一开始认定的那样,维娜是她唯一的主子和最好的朋友。对待朋友,因陀罗没有谎言。她的脸颊也热了起来,从疤痕蔓延而上,直至眼角。也许她此时该宣誓效忠,裙子也好裤子也好,维娜的座下总会有因陀罗守护。她是那样期待着她的王——

于是从推进之王身上学了许多美德的因陀罗,到了实处仍掉了链子。她在烟花声中大喊:


“对不起!!但我要在这里亲你!!!”


推进之王仍那样站立着,她好像笑了,又好像没有。但她确实是拿出了嘴里的棒棒糖。


“这个太甜了。”她还是这么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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