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儿

希望大家快乐!

【俏虬俏】分手旅行


史精忠把他熨好的西装从行李箱里掏出来扔到床上,看着洗漱套装和拖鞋发呆——他太久没有出去旅游,收拾半路才想起来这不是出差。三十多岁的年纪,也居然会体验到“分手旅行”这种史仗义都理解不了的东西。

“天啊史精忠,这东西只有脑子烧包的小年轻才去弄,你都已经老到被小孩子叫叔叔的概率高于百分之八十的地步了!”

“又不是我提的。”俏如来夹着手机煮泡面,“难得能请到假,我也打算好好玩了。”

“看来你也是早就无情无义,只把对方当工具!他是谁呀?你不是都单身多年了吗?”

“谁说我单身了?”

史仗义细细一想,他大哥在某著名酒吧被他撞见,俩人酒量都烂,喝得抬不起头来,醒来之后俏如来就怜悯地对着冲着马桶吐的史仗义出了柜。多少年前就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二弟居然成了大哥性向的唯一知情人,史仗义喝奶都高兴地打嗝。不过那时他以为史精忠是失恋借酒买醉,合着是渣男出轨?“好啊你史精忠……”

“我没出过轨。”

“嗬,大圣人又来了?”

“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。五年了吧。”

史仗义说不能理解五年前闹得鸡飞狗跳,之后再也没见面还能叫什么情侣,他认为史精忠一定是做了大坏事的那方,因为史精忠就是颗泡发的香菇,到哪煮都能把人染上他的味儿。史精忠不否定,挂了电话把史仗义拉黑,虽然这家伙说的全是事实。

史精忠上研究生的时候基本没有社交活动,每天都埋在文件堆里写论文。由于校方的规划出了问题,他一直分不到自己的办公室,于是就向自己导师的同学借了一片地方。他是个长相中上,随和好说话,业务能力强,也开得起玩笑的优秀男青年,再加上没有人不认识他父亲史艳文,史精忠也没有过得很自闭。日常的欲望被他捏成一线,只有做梦时才会窥见。

“喂,你,醒醒!”

史精忠被不知是谁的男人砸醒,懵懂间不能理解对方为何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,“你好?”

“都十一点半了,你怎么在这睡觉?”

“我一般都一点多走。没事。”

“我差点把你锁里面!”

“没事,以前也发生过……”史精忠摸到眼镜戴上,“谢谢你,你怎么这个点在这?”

“来拿欲星移落下的文件。你是他学生?”

“不是,算是师侄吧。暂时借用这件办公室而已。”

“师侄……你们哪个年代的人啊……”梦虬孙嗤笑,“我是他亲戚,我还以为欲星移又抓人做苦工呢。”

“欲师叔很照顾我。”史精忠站起身,“我叫史精忠,你呢?”

后来他们又陆陆续续见过几次。听欲星移说,梦虬孙比史精忠大三岁,上完高中后就到海境公司帮着做事。梦虬孙住的地方跟史精忠租的房子在一个小区,偶尔遇见,还能友好地打下招呼。史精忠那时还没有史仗义这个出柜对象,只是偷拍了一张梦虬孙的背影作为自己这个时间段内的理想型总结。然而欲星移的目光却是逃不掉的。偶尔这位老师就会旁敲侧击地问要不要参加他们的家庭饭局,俏如来自然也有一套推脱的由头,只是推完之后,欲星移的注视显得更加意味深长。他说,“师侄,可不要在这种小问题上输了啊。”

“输给谁?”

“哈,这么简单的问题,我就不代为解答了。”

在史精忠二十三岁生日的那天,晚上十一点半,梦虬孙拎着个大袋子走进又只剩下史精忠的办公室,大方承认自己偷看了他的的身份证,并祝他生日快乐。史精忠拆开来看,零食塞得满满当当,他觉得有些好笑,“你当我是小孩子吗?”

“啥啊,这都是我最喜欢吃的。”

史精忠少见地被人噎得没话说,他抱着那袋子零食,看着完全没有留下来的意思的梦虬孙拍拍他,转身要走。史精忠站起来,第一次不带尊称地叫了梦虬孙的名字。

“干啥?”

“我还没吃晚饭。”

“你有病吧!”

“能陪我过生日……等一下,我还没拿东西!”

梦虬孙拽着他的手一路狂奔,在某家麻辣烫关门之前拦下了老板。史精忠不像他导师那样一身是病,但也没有好到哪去,跑了一路已经喘不过气。梦虬孙也没鄙视他,拎着史精忠给他递了个夹子和盆让他选。那天史精忠都觉得自己食量出乎意料得大,但梦虬孙仍对他吃素表达了无法理解。

“算了,吃就吃吧。”

史精忠想问为什么你的语气像向什么妥协了,你为什么要妥协,我又没有逼着你跟着我吃素,但这些问题又引出了更多的问题,什么是“跟着”,梦虬孙畅想了什么未来,史精忠是不是也跟着他在胡思乱想?他已经无法用思考代替发问了,只有问题仅存在于脑海,他才永远不会得到答案。

史精忠坐过了凌晨两点的摩托后座,梦虬孙也在史精忠半夜爬起来改论文时背靠着他的背啃黄瓜。他们拥有了三个冬天和两个夏天,在土地翻出新芽的时候,史精忠坚定地做了“史精忠”该做的事,但梦虬孙就永远不再是梦虬孙了。现在细细回忆起来,史精忠仍觉得不可思议。他们的“恋情”开始得没头没脑,结束得别出心裁。一切剧变之后,史精忠不知如何才能挽回,做了个目送的人,选择放弃。而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欲星移仍笑着,“不要输啊,师侄。”

哪有什么输赢!

史精忠一身冷汗惊醒,将闹钟按了。早晨五点,天已蒙蒙亮。史精忠要赶飞机,去往他们曾经约好要去的海。梦虬孙只给他发过一个短信,说这也许叫“分手旅行”。史精忠也再次想起史仗义问了八百遍的话来,五年间的销声匿迹,深夜时半梦半醒间所听到的熟悉呼吸声也明明是假,竟然苟延残喘到今日才得以有机会了断。

中午头过了,梦虬孙靠在栏杆上玩手机,史精忠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。半晌,他忍不住说,“我到了。”

“嗯,想吃什么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那边有家素食餐馆……”

“吃麻辣烫吧。”

梦虬孙仍不看他,接过他的行李箱,“好。先去宾馆收拾吧。”

史仗义的小号窜出来,一刻不停地消息轰炸。史精忠背后冷汗直流,但他也只能在洗手间听着外面一刻不停的消息铃声,以及期待盯着他手机屏幕的梦虬孙赶紧走开。

“好了吗?出门吧。”

“马上,等一下。”史精忠把隐形眼镜摘了,换上黑框,“戴不进去了。”

他看着梦虬孙伸过来的手。对方和五年前的梦虬孙已不是一人,像浪花在岸边变作礁石。史精忠发觉自己并没有犹豫,默默握住他。

“对了,你学会游泳了吗?”

“差不多……”史精忠有点不好意思,“也就会狗刨吧。”

梦虬孙点点头,“够了。”他把史精忠拽过来,让他抱紧自己的躯体,“吸口气憋着。”

也就是在这时,史精忠忽然发现自己站在天花板上。梦虬孙推开窗户,两人纵身一跃,竟是向白云遍布的蓝天坠去。是水,还是云?史精忠感到一阵窒息,他拽过梦虬孙的头,让绑架自己的他渡氧气过来。

史仗义的消息还在手机屏幕上闪烁,“他不会是把你骗过去杀了吧!”

天空即是海洋与大地,无处可逃。史精忠已经输尽了,输得只剩这副躯体,在风中被拥抱着飞速下落。

史精忠依稀记得自己重重地摔到床上,一天没有吃饭也没有很饿,梦虬孙抱着他呼呼大睡,表情跟以往一样安详。依稀还能看到他头上几处顽固的卷发,史精忠凑过去,任由那头发蹭着颈间的肌肤,脚尖发痒。

史精忠胃病不算严重,偶尔咕噜噜响个不停,梦虬孙喜欢枕在他肚皮上打消消乐。后来他跑去举铁,练出一大块巧克力,掰手腕还是赢不了梦虬孙。史精忠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,又摸了摸梦虬孙的,两个人好像都没什么变化。

他吃力地想扭过头去,下床,收拾行李,搭飞机连夜离开这里,再也不见。挣扎一番,史精忠轻喘,在黑夜里与身边人的呼吸声中喃喃自语。

 

梦虬孙,勒得太紧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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