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儿

希望大家快乐!

【玄俏玄】醉能相守

约稿,谢谢金主大大给我这个机会,写得我也很舒畅



“这位公子,是要给自己做身衣服?还是给心上人?”

近来中原一片平静,这店附近平日里闹事的地头蛇也被义士收了去。店主做了十几年的布料与裁缝生意,逃难也已有时日,如今这布料能一卷卷地在货架上扯开,倒有些心里发慌。蒙尘的布能重焕光彩,他们一家人幸能团聚,店主也只得打起精神。

“有人来您这买擦东西用的布吗?”那戴着兜帽的白色长发男人声音很轻,店主总觉得他这样子有些眼熟,“我可能只要一小块,可以吗?”

“少但是也有,您看看……”店主将装着布头的箱子拿出来,抬眼便瞧见男人半透的披纱下,胸前凝固成紫黑色的血污,“客,客人!您这里!”

“您不必担心。我是从很远的地方刚刚回来,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而已。”

“需要干净的单衣吗?我这还有,应该也有您的尺寸。”

男人思忖片刻,店主看不见他的脸,只能看见他碾着骨节的手指尖,“好,拜托您了。”

多年的逃难生活,店主清楚,萍水相逢的人,不论有了多么同甘或共苦的记忆,终究也会是匆匆擦肩而过。男人的脚步沉重,人却是轻盈的。店主的小女儿放风筝时,曾叫嚷着要用线将天上的云朵钓下来。这男人蹲下,轻轻撩起一块块碎布,忽的就凝固在原地,眼中不知流露出了怎样欲语难言的感情的样子,恰似一片流浪于土地的云。男人委婉拒绝了店主想要提供的换衣服场所以及一口热水,行了礼,缓缓飘落出了店门。

男人寻了处人少的池塘,褪了衣服擦洗。沾满血污的那块衬布实在是无法洗净,他不忍将它泡在水中扰鱼清净,随手扔到一边,自己披了件衣服,坐在岸边的青石上,召出墨狂。

“玄狐……”

一声轻叹,俏如来的手没有颤抖,将布附到剑上,轻轻擦拭。几年前,他想起自己从未像用刀,用剑的几位朋友一般,好好维护过这把墨狂。洁净的剑身,残留的血液,是在他沉睡之时渗入了剑中?玄狐与墨狂投入不灭火时留下的布带他一直贴身放着,放在胸前里衣的口袋里,于是它便成了擦剑布。后来即使墨狂并未染污,他也习惯日日将其擦拭。这动作也许唤起了他在某棵树下的记忆,也许只是给他一个沉浸在无意义的重复性动作里的理由,宛如化作石像沉沉睡去。

而那块布条,用得许多地方几乎要破洞,俏如来不愿再让它效劳,折好缝进了里衣,今日路过布店,便去买了块代替。

“这里……”他摸着胸口的位置,薄薄的一块裹剑布是他用来保护心脏的屏障。捧着剑,额头抵在剑锋上,那比深潭泉水还要冰凉,“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,玄狐。”

是夜,偌大的天空中一轮弯月孤自明亮。俏如来取出了从风逍遥那里讨来的一坛风月无边,给自己的瓷碗斟满,剩余的,连同坛子的破裂声,缓缓浸润了护世之兵。俏如来知道并没有哪位先人做过如此的荒唐之举,于是他将酒一饮而尽,仍不适应的辛辣酒气在鼻腔里回转,对,他,中毒了!让自己神智不清的俏如来掏出了擦剑布,与手指一同,让这剑饮酒,饮得好是畅快。

“不可……用内力逼出……”俏如来嘴角带着笑意,平日梳得整齐的长发纷乱地垂下,“一起醉……”

距那日的永别已过了整十年。

谁都会觉得俏如来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四处奔波的生活,毕竟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他也仍是那个垂眼站立,愈来愈吃不上亏的墨家钜子。俏如来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完全适应了。从旧的,不再翻滚的血污中拔出腿来,转过头,就有了新的一片大火,在他的注视中缓缓燃起。晚上合眼前,他偶尔倒是希望能梦到宫本师尊,让他好好训戒一番自己,“怎能把所学尽数忘记?”但谁也未曾入梦。也许是自己虽然武力衰微,却是脚力充足,擅长走路,所以得了原谅。这也会是唯一一点,在以后他见到默苍离师尊时,还能自夸一下的长处。

俏如来仍在装醉。他遇到许多人,不乏有可造之材。他了解他们,又离去,在某些真正触动了神经的时刻,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在与墨狂一同颤抖。不要急,他默念道,那不是你最终的归处,是我的。——玄狐,他总会在此时被他占据脑海,玄狐,我的这些感情,到了那时,你都会一一识得。

他的梦境终止于很多年前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。他照例关上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家的大门,解衣入睡。他发现自己正拿着一张空无一字白纸装入信封,放在山庄里最大的那棵树的树洞里。他惊醒,匆匆推开门,却发现被还未露出头的朝阳所晕染的天空下,他的父亲正在练武。银燕在劈柴。隔壁的厢房里隐隐传出不怎么小的呼噜声。而外面,不知是谁在敲门。俏如来倚门而笑,一掌拍向了自己的额头。他在被月光淹没的床榻上,再次醒来。从那之后,梦境便空空荡荡。若是一夜无梦,睡得昏天昏地,那也是好事,但俏如来只是面对着一片黑暗无光的识海,无人渡船前来。

什么声音?

“玄狐?”

俏如来的呼唤这无边的黑暗中回荡。

又是错觉。他闭上眼睛,靠在青石上,抱着剑睡去了。

俏如来不会知道,也许直至墨狂来造访他心脏的那一刻,他都不会知道。夜晚,安静睡着的俏如来,与这把剑总是融为了一体。此时,他才是附着在这剑上的魂灵。不必呼吸,不必醒来,只需与浸满了血的墨狂一同凝固。而玄狐稀薄的意识里浮出一片愈加清晰的图景——趴在桌子上,醉倒了的俏如来。玄狐在俏如来梦中所被困的岸上,与那时毫无区别地默默看着他,直至最终,最终的最终。当俏如来化作孕育花与草的一抔土,或是有鱼儿畅游的水潭,或是云,雨,雪,玄狐成为了人,却又永远不变,他不会忘记。一份记忆在墨狂上被刻下,还有谁人能来阅读?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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